第六十六章 曲终人散-《独步天涯.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赵匡胤摇头,“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死而复生之人?当年神医的确医好了五弟,不过五弟年幼贪玩,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走失了。父亲当时手握大权,太史烈害怕他会因此报复自己,这才谎称五弟已死。二十年后五弟长大成人,恰巧投入了万刀门中。只是他已长大,又随了养父母的姓,太史烈自然认不得。他只当五弟是个资质出众的弟子,故此才细心**,却未把他带回来与我们相认。如此又过了五年,我无意间在客栈遇到他们师徒二人,一番谈话后才确定眼前之人就是五弟。因为我一直记得五弟肩头有块蟾蜍样的胎记,韩永林不但有此印记,而且身世经历也完全吻合。时隔二十年我们兄弟相认,我自然大喜,本想当即把他带回府中,但我听闻正道中人在仙水岩摆下了龙虎大会,这才让他务必赴会,并想尽一切办法除掉慕容燕云。不料慕容燕云武艺高强,五弟难以下手,这才迫不得已刀劈太史烈,来个杀人灭口。然后他利用幽凡一与慕容平州对他的好感,顺利接近了慕容燕云,这才有了后面的事……”

    这时,一阵冷风从宫门外吹了进来,赵匡胤不由打了个冷战。赵光义见此忙道:“皇兄身体虚弱,千万不要着凉。”说着起身关闭了房门。

    赵匡胤正要接着往下说,突见转过身的三弟好像变了个人,神色前所未有的无情,嘴角更是挂着让人难以揣测的冷笑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,二哥,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?父亲一向偏爱与你,把最好的武功都教给了你,又请高僧指点于你,可我呢?我明明资质比你好,父亲却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!我除了整日打理家中那些繁琐之事外,其他时间都不得不虚度光阴。我那时武艺低微到随便一个江湖中人都可以欺负我,你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吗?那日我被万刀门的弟子打了,你和父亲连问都不问,你们真是太狠心了!”

    赵光义说到这里笑得愈发张狂,“自那日起,我便发誓要练一身足以称霸江湖的武功,既然万刀门得罪了我,我便要让他们百倍偿还!我先是假意取得太史烈的信任,并趁宴饮之际给他的酒中下了毒。他发现自己中毒后,把真相告诉了我,希望我念在他曾救活五弟,并教导他这么多年的份上饶过自己。他可真是老糊涂了,也不想想我为了自己的名声,怎么可能让他再活在世上!至于五弟在仙水岩上杀的太史烈,不过是我手下人假扮的而已!”他的笑中尽是哀伤与愤恨,让赵匡胤感到不寒而栗。

    赵匡胤吃惊的问道:“三弟,如此说来慕容原并非死于太史烈之手,而是被你手下人所杀!可你为什么要杀他,难道只为夺取他的武功秘籍吗?”

    赵光义闻言冷冷地一笑,“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!”

    赵匡胤看着眼前的赵光义,不禁愣住了,半晌才说道:“三弟,你误会朕与父亲了!当年父亲觉得皇兄生性难以持家,而家中的万贯家财又不可外流,这才让你替家中打理各项事务,为的就是父亲百年之后,你能好好继承这些家当啊!”

    赵光义又是一阵冷笑,“哈哈哈,皇兄你可真是会开玩笑!或许别人不知,可你我心中谁不是一清二楚?这些家当都被你拿去结交那些狐朋狗友了,我得到了一分一毫吗?”

    赵匡胤叹了口气,“朕当年确实在江湖上结交了一些朋友,不过这些人现在大多都是朝中的开国元勋,难道朕做错了吗?”

    赵光义摇头,“没错,一点错都没有!你用全部的家产,换来了你的荣华富贵,你的锦绣江山,可我除了一个晋王又得到了什么?你凭什么用赵家全部的家产去换你一个人的江山,凭什么!你既然说这笔家当是父亲留给我的,我现在就要你还给我!”

    赵匡胤看着眼前的赵光义,他曾经以为最熟悉的三弟,现在却感到那么陌生。他不相信眼前的人,真的是那个一直文质彬彬,少言寡语的三弟。可他对赵家当年之事这么清楚,又怎会是旁人呢?

    许久,赵匡胤才问道:“三弟,你说的或许有理,只是这笔家产已被皇兄换成了大宋的万里江山,你现在向我要,我拿什么还你?”

    赵光义缓缓倒了一杯酒,是那么从容,那么淡然。他举起酒杯,慢慢的走到了赵匡胤面前,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酷,冷得直透灵魂,“二哥,既然家产都换做了万里江山,便用你的万里山河来还吧!”

    赵匡胤点指赵光义,无奈的苦笑道:“哈哈哈,三弟,你要朕喝下这杯毒酒?还记得那天晚上朕说过,这天下能杀得了朕的,算上朕只有四人,没想到妙道真君说我命不久长,竟应在你身上!”

    赵光义得意的道:“二哥,你真的以为说话之人是妙道真君吗?赵普和卢多逊连续几日称病不出,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?我原来以为这天下除了我之外,你是最聪明的,没想到你也如此天真!”

    赵匡胤不敢置信的道:“你……你的意思是说,朕见到的真君是卢多逊假扮的,你们早就合谋设下诡计来害朕?近来几日则平的一举一动,也在你们的控制之内?”

    赵光义点点头,“赵普文武双全,又对二哥忠心耿耿,若不把他控制起来,小弟还真怕不是他的对手!”他说着得意的冷笑数声,随后继续道:“小弟听说赵普向二哥献计杯酒释兵权,便料定二哥必会这么做,故此将计就计!现在禁军已在我掌控之中,就连你身边的侍卫也都是我的人。所以我劝你为了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,为了你的儿女,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!我做了皇帝以后,一定不会亏待他们。”

    赵匡胤缓缓点头,“朕一生机关算尽,没想到最后却被至亲之人算计了。也罢,朕本来就是要把这江山传给你的,既然你急着要,朕现在便传给你吧!”他说着从一个金盒中取出一道圣旨,交给了赵光义。

    赵光义看过圣旨,整个人都愣住了,这是一道传位圣旨,一道写着三传之约的圣旨。而眼下传位之人不是别人,正是自己!

    “不……这不可能……”赵光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他的声音都在发颤,“二……二哥,你……你真的要把皇位传给我?这怎么可能……”

    赵匡胤大笑几声,“你没看错,朕死后这万里的锦绣河山就是你和四弟光美的了。从今往后,你就是这大宋的皇帝了!你百年之后再传位给光美,至于光美驾崩后是否还位德昭,就看你们这两个做叔父的了。不过我希望自己死后,你们能善待你们的侄儿,善待曾经追随过我的老臣,做一个好皇帝,把大宋江山世代传承下去!”他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慈爱,双眸缓缓抬头望向远方的天际,视死如归。

    “爱妃,五弟,陛下!我来陪你们了!”他说完这句话后,毫不犹豫的把杯中毒酒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“二哥!二哥!”赵光义看着赵匡胤在自己眼前缓缓的倒下,伸手抱住了赵匡胤那魁伟的身躯,捶胸顿足的哭喊,泪水不由自主的大颗大颗落下来。怎奈赵匡胤此时已说不出更多的话了,只喊了两声“好做!好做!”至此晏驾归西……

    皇帝驾崩的消息迅速蔓延到大宋各地,也很快传到慕容燕云的耳中。仇家已死,大仇已报,可慕容燕云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快和喜悦,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无奈和哀伤。

    接连几日他都梦见自己的父母,梦见儿时在燕回院中陪他们一起练功时的情景。江湖数载,落叶归根。慕容燕云在心中告诉自己,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,是时候该去祭拜一下父母的在天之灵了。

    慕容燕云与穆廖说明此事,穆廖也极为赞成,两人当即起程,并辔策马向故园行去。虽然两人打小就很亲近,可数载江湖,腥风血雨,此时的心情都是一言难尽,因此谁也不愿多言。

    人寂,马寂,天地寂。

    江湖数载匆匆,往事尽随风。阅遍山河万里,起处竟成归踪……

    不知过了几日,他们终于到了燕回院前。慕容燕云本以为当年燕回院被火烧毁后,此时定然还是一片残垣断壁,但眼前分明是一座与当年似乎一模一样的庭院。只是挂在门前的木匾早已不是燕回院,而改成了御洲山庄。

    慕容燕云见到眼前的一切,脑海中恍惚起来,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,回到了那段在父母膝下承欢的美好时光。那时的他是那么无忧无虑,是那么轻松自在。

    年少时他总梦想着能成为武功独步天下的大侠,总梦想着成为统治一方的君王。可实现梦想的代价太大,虽然得到了很多,却失去的更多。直到今番重回故园,他才真正明白,当年自己觉得平淡乏味的日子,才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生活。

    这时大门打开了,跑出来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。小男孩追着一只蝴蝶,脚步有几分踉跄,可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。慕容燕云看着眼前的一幕,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扬起,心中泛起阵阵涟漪。慕容燕云似乎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,同样的天真烂漫,同样的率真可爱,同样的无忧无虑,只是自己再也回不到当初了。

    正在他楞神间,蝴蝶飞到了他面前,他下意识伸手去抓,因内力雄厚,掌心自带一股极强的吸力,蝴蝶牢牢的粘在他手上,想飞也飞不掉了。当年做不到的事情,此时做来竟是那么容易,容易得让他有些神伤。

    小男孩见到慕容燕云伸手就能抓到蝴蝶,而且蝴蝶在他手掌心里无论如何也飞不走,不由大感吃惊。他跑到了慕容燕云马前,仰起小脸喊道:“大哥哥,大哥哥,你真厉害!我也想像大哥哥这样厉害,能不能将这招教给我呀!”

    慕容燕云一笑,“小弟弟,你还小。等你到了哥哥这个年纪,一定会比哥哥更厉害的!”他说着下了马,轻轻摸了摸了小男孩的头,柔声问道:“小弟弟,你叫什么名字呀,能不能告诉哥哥?”

    小男孩点头,“大哥哥,你先把蝴蝶给我,我就告诉你。”慕容燕云笑了,他把手放到了小孩眼前,撤掉了内力。没有了内力吸引,蝴蝶瞬间就飞得很远很远。

    小男孩虽然感到有些失望,但还是告诉慕容燕云道:“大哥哥,我叫宇文延懿。”

    穆廖一直没有说话,这时开口问道:“小弟弟,你姓宇文?不知可是北周王室后裔?”

    宇文延懿犹豫了一下,说道:“我听父亲说,好像……好像是的。他还希望我将来能有出息,恢复故国呢!”

    慕容燕云和穆廖闻言心中都是一震,如果不是为了复国,许多人都不会惨死,表妹与弟兄们都会平安的度过一生。就是为了复国,无数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。慕容燕云本以为自他以后,世间再也不会有人想要恢复故国,可眼前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。

    三人正说话间,从门中走出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。慕容燕云见到此人更加吃惊,他不由上前几步,叫道:“父亲,您……您没死……”他喊完,眼前忽然一黑,整个人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恍惚中他听到穆廖在跟什么人说话。听了很久,他才听清穆廖说的是“庄主,您实在是太像我师父了,师弟一定是把您误认成师父了,这才激动得晕倒了。”

    慕容燕云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,但他还是缓缓的睁开眼睛,看到自己躺在一间整洁的卧房中,师兄和那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站在床边关切地望着自己。

    中年文士见慕容燕云已经醒来,上前道:“在下宇文坚,是这御洲山庄的庄主,久闻慕容公子威名,今日得见,三生有幸!公子有伤在身,如若不嫌弃,就在鄙庄住下养伤吧。”说着朝慕容燕云深施一礼。

    慕容燕云强撑着坐起来,还了一礼,“多谢庄主,那就叨扰了。”宇文坚又吩咐下人送来被褥和药品,这才告辞离去。

    慕容燕云和穆廖在御洲庄一住就是半个月,这期间他走访了许多街坊,试图了解父母被杀时的详情,想知道当年是否有人替父母收敛尸骨。可老街坊们走的走,散的散,竟无人知晓当年慕容家的事了。几次查访都一无所获,两人每每失望而归。

    这天傍晚,慕容燕云正望着天边发呆,突见远处的山丘上有三棵笔直的水杉,遥遥地对着御洲山庄,像三只巨大的祭香插在香炉中。在血阳映衬下的御洲庄,此刻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,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慕容燕云发疯地跑到对面的山丘上,对着御洲山庄的方向磕头跪拜,一夜未归。当穆廖找到他时,已是第二天清晨,他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气息。

    穆廖四处求医问药,夜夜守在师弟身边,可始终不见师弟好转。

    宇文坚也为慕容燕云请来了当地最好的郎中,郎中手搭腕脉片刻,无奈地摇摇头,告知几人为慕容燕云料理后事。

    一连几日,穆廖都茶饭不思,想到师父一家人的命运,他就悲从中来,哭红了双眼。

    这日,穆廖像往常一样,坐在慕容燕云的床边抹泪。突听有人跟他说话:“师兄,别哭了,快扶我出去走走。”
    第(2/3)页